你有没有碰到过那种特别能聊天的出租车司机？ | 三明治
电影《地球之夜》讲述了5个发生在出租车上的故事。影片中，乘客与司机的境遇各不相同，而出租车，成为一个都市小剧场，上演着生活故事。12月每日书，来自深圳的White记录下他在出租车上的见闻，在笔下勾勒出一个个人物剪影。他们发生在车厢里的对话，是某人满嘴跑火车还是惊艳的人生一瞥？听故事的人，自然会有判断。
谈起江湖轶事的出租车司机
我匆忙收拾了下行李，晚上10点多，办公室里已经寥寥无几。我从公司出来，用滴滴叫了辆出租车。车子从南海大道调头之后，师傅拿了个什么，撕开包装，丢到嘴里。并拿了一个丢给我，问我吃不吃。这突来的热情让我有点慌乱，本能地说好。接了过来，是一颗槟榔，我打开包装，放到嘴里，才想起大晚上吃陌生人的东西会不会不太安全。想起悬疑电影里疑犯会用出租车绑架乘客。
我吃了对方的槟榔，也就和师傅开始了聊天。师傅说以前他们老大是放高利贷的，他们是负责要债的，提着砍刀，逢年过节就来到对方家里催款。车子拐上北环，四周黑黢黢的，只有路边孤零零的路灯。我望着远方高楼的灯火犹豫着槟榔还能不能吃。
师傅非常健谈，讲到他们那里赌博成风，而他们老板赌博是从不数钱的，也不用称重，是直接拿尺子量。后来事发之后，他们没了工作，也就离开了。但在这里很多工厂不敢雇佣他们那边的人，因为打架斗殴，只要一个电话，便可以召集一群帮手。
我一边几分忐忑，一边听他的江湖轶事。我提醒他错过了下北环的出口。师傅一把按下了计价的表。我说其实还要跑几块钱的。师傅说没事也就几块钱。他以前拉人，有时候后对方不给钱，他也拉了。我心里嘀咕，师傅你这开出租感情不是为了挣钱么？师傅说前两天就有两个女孩从岗厦要去龙岗，没带钱，他就把她们送过去了。
车子从下一个出口出来，绕了一下到了我住的小区。我的费用因为师傅之前停了表，反比平时便宜了一些。师傅放下我之后，驱车离开。我望着那消失了的出租车，忽然有了种“事了拂衣去”的感觉。
第二位吃槟榔的出租车司机
摘自作者每日书 Day 02
再次遇到一个吃槟榔的师傅，大概是一周以后。
是同一个牌子的槟榔，是同一个地方的老乡。我说好像槟榔对牙齿不好。师傅说：是口腔癌。我说：好像也有人不赞成这个观点，据说有个地方的人从小到老都吃，发病率并不高。师傅说：还是看个人，很多抽烟的也会长寿，不抽的也会得。就像这出租车，死了那么多人，不是还有很多人开？
我悚然一惊，出租车死了很多人？师傅也很意外：你不知道么？师傅说是换电动车电磁辐射造成的。换了后，死了好多人，都是一样的症状，你能说都是巧合么？这个车一开，就容易瞌睡、头晕，所有开这个车的人都有这个感觉的。我问没有人去反应，去处理么？师傅说后来他们集体罢工了，那两天市里的出租车全部停了。然后每辆车每月3000块的补贴，他们2个人一辆车，每月分个1500，大家有钱拿也就散了。
我问他那你为什么还开，不怕么？师傅说那又能怎么样呢？还要过日子啊。而且他没那么拼，没事的。那些出事的，都是拿命在开。真的是拼命挣钱的。房子都舍不得租，带个被子，直接在车上睡觉，吃饭，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。也不换班。不像他，累了就回去睡一会，每天开的也没那么长。谈到后来，他觉得电动车是趋势，科技在进步，问题终究会解决的，车子只会越来越好，现在的车子就比最初的好了。这之后，我每次打出租车总在忐忑辐射问题……
聊起来刹不住车的出租车司机
摘自作者每日书 Day 03
我后来在网上查过师傅说的事情，并没有多少信息。不知道是不是以讹传讹。再次打车的时候，我就想问问其他的出租车司机的意见。
这次遇到的师傅说不知道，不可能吧，不过开这个车容易头晕、瞌睡是真的，别的也没什么。我问他那那次罢工呢？那当初为啥罢工？然而师傅并不知道那次罢工，他去年才开始跑出租车的。那补贴呢？不知道罢工，还是有补贴的啊。师傅说是有补贴啊，那是对新能源车的补贴，新能源车就是有补贴啊。
嗯，那好吧。我想没法问下去了，就问师傅开车之前做啥啊。师傅说跑货车，开车是他的老本行。现在厂子效益不好，拉不了货，就开始跑出租拉人了。跑货运辛苦，开个出租还能休息下，跑火车一开十几个小时，吃喝拉撒都在车上。他是通过朋友介绍的，一个厂有好多个师傅的电话。有活的时候看看哪个师傅有空。他们也同时联系好多家厂子，靠一个养不活的。但是现在这些厂子要外迁，你不迁走，他三天两头来查你，市里在驱赶这些低端产业，而且经济也不好，很多都是在亏钱，没生意了。我问他，为啥亏钱还要经营呢？师傅说那关了之后做什么呢？那些老板也可不能去打工，只要不关，就还是有机会。反正都是花银行的钱。银行还会给贷款？给啊，如果不给厂子就完了，之前贷出去的都没了，还不如再贷一些，先让活着看看，等环境好了，没准就起来了。师傅给我数算着说那些还开着的真正盈利的连五分之一都没有了，很多都是这样死扛着。
师傅原来在老家也是开车拉货，所以说开车是老本行。但是在老家干了几年，大家都赊账，要不回几个钱，于是就跟着姐夫去东莞打工了，在眼镜厂。后来听说深圳的工资高，就跑到了深圳的横岗。师傅说中国这几个眼镜基地可是生产了全球四分之三的镜片。我问他在横岗工资有多少，他说那是零几年有两三千吧。有了孩子后，觉得这也不够花的，就经朋友介绍又跑货运了。
我问他孩子在这边么？他说在的，他在东莞的时候就把媳妇接过来了，一家人一直在一起。在这边读幼儿园，他觉得这里的教育还是比老家好。目前两个孩子，再要第三个。我说三个娃想想都觉得压力有点大啊。师傅说用他朋友的话说：要是娃不如你，你给他再多钱有什么用呢？要是娃比你行，那你给他留下再多钱又有什么用呢？对不？
直到打车到了楼下，师傅还在说着孩子幼儿园的事情，和老家的对比。师傅是那种聊起来刹不住的，如果不是到家了，感觉他能一直一直讲下去。
*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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